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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6章 黨爭誤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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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前知道程犀歸期的人不少, 也有許多人眼巴巴盼著他回來,程素素正是其中之一, 盼大哥盼得望眼欲穿。正巧又住在城外, 且不受什麽宵禁的限制, 自接到消息起,便掰著指頭算著日子,預備接前到驛館去接人。

當天就開了衣櫃, 左一件右一件地在身上比劃著:“這一件怎麽樣?是不是太活潑了些?”、“這件兒呢?會不會太老氣了?”、“這個紋路不好看。”、“這個我就覺得它下擺裁得不得勁兒。”

謝麟十分眼暈, 十二分的酸溜溜, 嘴上還說得很中聽:“道靈是回來奔喪、面聖、應付吏部考核、再謀新職的,只要你人好好的, 穿什麽他都不會說你的。”

程素素放下手裏的衣服:“對啊……”首飾盒也就不打開了。

謝麟清清嗓子:“要我說, 還是早些去驛站等著,他們或許不會做停留。”

入京與入京不同, 急有急的入法, 不急有不急的入法,不太急的,就在城外驛站住一晚, 勾通一下消息, 做好準備再慢悠悠地回去。緊急的就沒有再停一夜的道理, 能早些趕回京裏,就早些回去。

程犀並非是領了皇命辦的特定的差使出京, 不需要一回就去見皇帝, 他回來還有奔喪一事, 當然是要早早回家,早早見一見李丞相,確定李丞相的情況,再制定應對之策。程犀回來應該能夠面聖,勸說也好、求情也罷,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。

守著驛站先見一面是最保險的做法了。

程素素猶豫了一下,還是沒有帶孩子同去,又問謝麟:“要不要邀幾位先生一同去?”

謝麟道:“這倒不必了。他們各有事忙,”頓了一頓,又說,“高英那裏的消息,江先生正在梳理。”

“對這些先生,你是個什麽章程?”

謝麟低低地笑了:“當然是各安其位了,他們一個個本事大得很。”

程素素丟了一顆白眼給他,去翻鬥篷出來:“可得穿得嚴實些,你今年新做的那件鬥篷呢?穿那個,厚一些。”頓了一頓,又想程犀一路奔波,不曉得禦寒的衣服是不是帶夠了?又開始翻衣箱,找大人孩子的衣服。

收拾妥當了,兩人乘一輛遮得嚴嚴的氈車,車後又跟著一輛載物的車,到道旁驛館等著。程素素坐不住,親自守在驛站門口,傍晚時分,眼睜睜看著一隊幾輛車呼嘯而過,其中一輛車的車轅上坐著的正是程犀先前的書童,小青的表哥。

小青陪在一旁,也看到了,大聲叫他:“表哥!停一停!”

風略大,小青喊了幾聲對方才看過來,忙向程犀稟報,幾輛車很快掉過頭來。

程犀從車上跳下來,擡起腳來抖了一抖,跺跺地,才覺得不那麽麻了。程素素已經像一朵黑雲一般卷了過來:“哥!”

程犀伸出雙手來扶她,哢,沒扶住,妹子沖得太猛,將他撞得後退了三步,遠遠的,謝麟抱著手對他點頭。程犀道:“這麽大的人了,還這麽淘氣。縱有天大的事情,急也是急不來了。站過來些,避避風。”順手將妹妹的鬥篷給她理好。

程素素也不說話,看著他就笑。程犀一路奔波,自是比前番在京的時候氣色要略差些,程素素看他眼睛依舊溫潤清澈才略略放心。問他:“路上辛苦了吧?近來冬天總是冷,怕你們來得匆忙帶得不夠,我準備了一些。”說到天寒,又想起來小冰河的事兒,這件事情因不能確定,她還沒有對程犀講,好在謝麟已經與欽天監的朋友在研究了。他開書院麽,隨便他研究什麽,只要別隨便把犯忌諱的學問教給學生就不礙事兒。

程犀道:“都帶了一些,夠用的啦。”

程素素瞄了一眼車隊,對正下車的李綰道:“哥哥又在寬我的心了,看你們這才幾輛車?再帶人,能裝多少東西?就算不冷,換洗的肯定也沒帶夠了。再說了,你們這……原先的衣裳這會兒也不大適宜穿了吧?還是用我們的吧,正巧了。”

程素素這是快出孝了,那邊李綰、程犀也要服個短期的孝,一頭一尾,服色倒是還能用。

李綰長出了一口氣:“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。”

那邊謝麟也在往這裏趕,幾句話的功夫便到眼前。程素素便拉著李綰的手:“咱們去辦交割,讓他們說好了。桃符呢?這一路上他可還好?還有……”

李綰與程犀這三年又添了一個小兒子,如今正被乳母帶著,一路上倒是吃得香睡得香。程素素匆匆看了兩眼小侄子,再看桃符也是蔫蔫的,時間也緊,匆匆將帶來的衣物用器與李綰交代清楚。兩個人約定,過兩天程素素就回一趟娘家。交割完畢,李綰先添了兩個小炭盆塞進車裏,再給兒子們換好衣服,自己換了程素素帶來的厚鬥篷,又取了程犀的那一件給他送過去。

趕到的時候,謝麟與程犀的話也快說完了:“長話短說,有何離別之情回京再敘,且說要緊的。李相公之事想必已有人告訴你了,應付聖上不算很難,要防的是有小人趁機生事。禦史臺那裏我還算熟悉,若有消息,我會告知的。”

程犀道:“芳臣有心了。不過也不必驚惶,大風大浪這麽多年,豈會沒有準備?岳父這麽些年兢兢業業,待自己人也是厚道,防小人的事情,恐怕已有人在做的。我會先往宮裏遞牌子的。”

看妻子來了,一人認領了一個,程犀披著鬥篷,對謝麟道:“把她帶回去吧,過兩天都緩過來,再慢慢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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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與程犀見了一面,程素素心裏就踏實了許多。回家就翻出了程犀的畫像來,將兒女拖了過來:“還認得這是誰嗎?”

謝紹小小年紀就很有謝麟的“愚蠢的凡人”風範了,不過對著親娘,他還是很克制很禮貌的:“大舅舅。”謝秀好奇地問:“咱們什麽時候看大舅舅呀?”

程素素道:“過兩天。來,教你們見長輩的禮節。”

謝秀笑呵呵地:“娘,你已經教過啦,我們都記住啦。”

程素素將一雙兒女準備得好好的,再沒有什麽紕漏了,給侄子的見面禮也準備好了。餘下的卻是最發愁的事情——怎麽跟大哥談呢?大哥當然不會覺得她手伸得長,可要怎麽才能談得好呢?

兩天轉眼即過,程犀已很高效地見到了兩宮。與太子是君臣相得,難得皇帝也被他說服,多給了翁婿倆一個月的假來撫平哀傷。

饒是程素素事先做了諸多的準備,先同謝麟問了氣候了問題,又請教了趙騫,打好了腹稿,卻也沒有想到,這一肚子的話,都被一個消息給打了回去——魏虜叩邊,血洗三城。

李丞相的假也不用休了,哀傷什麽的都是因為太閑!趕緊回來幹活,就什麽都好了!程犀倒閑了下來,回來拜見父母,與師兄喝個茶,然後去岳父家裏聽信,楞沒有個正經的差事,便能順手給在城外的妹夫送出前方戰況。

謝麟對軍事上不算十分了解,卻也看得出來,魏虜此舉倒並不算出人意料。難道魏主一統各部,就是為了人多熱鬧?當然不是!北國統一之後就是擴張,首選就是南下——沒有一個能夠例外。

國難思良將,自從第一次教匪之亂,皇帝就琢磨著培養新生代的將領,那一次的結果真是不提也罷。十年過去了,還是老一輩兒頂在前面,一個齊王就是救火隊長。好在新生代也出了如遲幸這樣二、三人,對和平時期是夠用了,但是現在……捉襟見肘。

遲幸等人並不能獨當一面,還需要有齊王坐鎮。光一個五十多歲的齊王,對朝廷來說也是不夠用的。

謝麟恨恨地道:“只恨我認不出一個良將來!”平常接觸得少呀!

趙騫對謝麟這句話非常的欣賞,謝麟自視甚高,但是有一條好處——明白。不會因為自己是文士就認為自己在軍事上可以指點江山,比武將更高明。穩得住,比什麽都重要。

謝麟擔心的事情,趙騫卻不擔心:“熬過這一輪沒死的,就是良將了。”

誠哉斯言!

趙騫道:“我在老相公面前這麽些年,比起魏虜來,教匪都不算是大戰事了,然而道理是一樣的。就像科考,要麽是像芳臣這樣天賦異秉,要麽就是像有些人,皓首窮經,都能中個進士。若是天生愚笨不堪,自然是死在前面幾道坎上,多少人終其一生連個秀才的邊兒也摸不到呢?”

謝麟默默點頭。

程素素心道,只是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。

趙騫又提出謝丞相當年的一些舊關系來:“論兵事,自是原先的王樞密,如今的王相公知曉得更多些,不過麽……各有各的道,上回提到的幾個人,芳臣可以留意看一看。”

程素素斟酌再三,問道:“上回我說的事情,是可以與我大哥談一談麽?”

趙騫道:“當然是可以的。不過,娘子如果真的擔心,倒不如讓芳臣與令兄一道,同李丞相說一說。”

正說著話,門上匆匆來報:“陸大夫來了,很急的樣子,不肯等。”

陸見琛?

程素素滿心詫異:“天都黑了,他怎麽這個時候來了?”

謝麟道:“請他進來。”

陸見琛與趙騫是熟人,同程素素也是很早就見過的,匆匆點點頭,對謝麟道:“芳臣,有件為難的事情。”

“坐下說。”

“有人給禦史透了個消息,哪怕是我,得到這樣的消息恐怕也是要參上一本。禦史臺是不能扣這樣的奏本的,”陸見琛口裏微苦,“還記得先前梅丞相嗎?”

“他不是休致了?”

“對,他休致了,樹倒猢猻散。他這棵歪脖樹還沒死透,可也沒留下幾只猴兒了,都被踢得遠遠的了。”

梅丞相一黨被清算,原本在好處置的人貶的貶、調的調、改換門庭的改換門庭。當時,還沒有魏國。梅黨一個比較能打的將軍,也被清算下去了。嗯,所以胡人叩邊的時候,直面魏兵的是新換上了另外一個人。現在,防線失守了。

大換血這事兒是誰辦的呢?李丞相。

哦嗐,黨爭誤國啦!

你說參不參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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